[黑三角]春秋（十七）
伊万驱逐了所有华国商人，封锁了国境线，这是向华国交恶的信号。华国大军压境，以帝国现在的情况来说，无疑是火上浇油。
王耀不解地看着自己丈夫，这实在不是他会冲动签下的政令。
“陛下，为什么？”
伊万摇着手里的伏特加，仍然重复那个问题：“王耀，你信我吗？”
王耀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垂下来，像一根随时要崩断的线。
一堆政务官已经拿着议文站在门外，议会厅早已乱成一团。这个时刻，除了辱骂国王以泄心中之愤外，别无他法。如果不主动进行交涉，华国开春就会整顿军队向帝国进发。
贵族们蠢蠢欲动，加之之前的商人起义，局势就是锅炉里的浆糊。
“皇后，你也是华国人。如若真发动战争，你就能回华国去。”
“难道我回华国这件事比帝国的子民还要重要么！”王耀几乎要贴到伊万的皮肤，他那琥珀蒙上一层樱桃红，脖子上青筋暴出，犹如大地上条条盘根错节的河流。
没有任何一次，王耀如此咄咄逼人地向着伊万。
伊万眼底，王耀抓住自己的袍服，褶皱从掌心蔓延。手指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。
“我自会率领千兵万马去对抗。我不能让帝国的商业被华国掣肘。”
伊万一点一点掰开王耀的手，正如当初一点一点握住王耀的手。
他早已盘算好了一切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破局的一环，或许他也在试探皇后的立场，或许他是在乞求皇后能吐出令他回心转意的说辞。
可王耀只是愣愣地看他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的表情看他，直到伊万从自己身旁掠过。
“陛下，我是帝国的皇后…”
“我有义务也有能力陪着陛下，”王耀转过身，抬起眼眸，“为这个国家的幸福去披荆斩棘！”
伊万稍稍停驻，伸手推开了白铜色的门。门外熙熙攘攘，人声鼎沸，一时间如山入海的议文纷至沓来，将国王淹没在此。
傍晚，雪静风止，天边一抹红霞。湖区静得像蚕茧里安睡的蛹。
此时此刻，也只有湖水不会掀起滔天巨浪。
阿尔手里攥着一把小石子，津津有味地在岸边打着水漂。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，他连忙回过头，看着王耀咧嘴笑。
“皇后大人。”
他跑过去抱住自己的欢喜，在原地转圈。王耀又被他讲的几个笑话逗笑了。
阿尔似乎意识到什么，今天变着法地招王耀开心，却又想掩饰更深层的东西。王耀拿袖口擦去阿尔脸上的灰痕，阿尔得寸进尺，含着他的唇峰缱绻磨上一口。
“皇后大人，你看，”阿尔放下王耀，两人坐下来，见阿尔从怀里取出一只口琴，“我最近刚学会，这就吹给你听。”
很温柔的一段旋律，像水波里的太阳，散着柔柔的金光。
他又换了一首，王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那是诞生于这片土地且只能诞生于这片土地的旋律。数百万里的空无一人，只有凄怆。
王耀是有私心的，他也想找个世外桃源，流连在温柔乡里。他也想跳出风云诡谲，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。但他今天才明白，他的自由，要用多少条命换。
“阿尔，你说，那群白鸟还会飞回来么？”
阿尔遥望着荒芜的湖心岛，这里已失去了候鸟的踪影。除了雪，还是雪。
“会的，开春一定会飞回来。”
王耀捧着阿尔的脸，在霞光刚好能穿过的地方，一遍遍摩挲他的唇齿，仿若这是最后一次，最后一次。阿尔弗雷德伸手搂住王耀，承下并享受皇后难得的主动，他舍不得，骨髓和血液都在告诉他舍不得。
皇后大人，白鸟一定会飞回来，在草长莺飞的春天…
议会和国王一致商定让皇后作为外交官去边境同华国使者谈判，阿尔将军随行保护。帝国只派出皇后一个外交官，这又是一件奇事。
出发当天，伊万主动为王耀系上披风。他系得很慢，二人相顾无言。
事实上，自从伊万下达政令以来，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。每每当伊万想对上王耀的眼眸时，王耀都会躲闪，继而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情。
披风终于系好，是帝国专用的结绳方式，不容易松散。王耀还是一如既往地夺人眼球的红，红到每个人的心上。伊万想起，在华国这是好运的象征。
王耀向伊万行了礼，抽身欲走出大门。两个人都知道这次谈判意味着什么，两人都缄口不言。
直到王耀临门一脚的刹那，伊万终于按捺不住，大步向前，将王耀拽回自己的怀里，吻如暴雨般落下。
他辗转反侧，或温柔或热烈或缱绻，不是宣誓主权，不是发泄愤意。他吻得像要把自己化成血，融进王耀的身体。最后他依依不舍地挪开，嘴唇在王耀的额头轻轻一点。
这一刻，他仅仅只是王耀的丈夫。
王耀看着伊万转过身去，朝他孤单的王座走去，渐行渐远。
“伊万！”
风把王耀的披风吹起，犹如那年大婚时鲜艳的红嫁衣。这是王耀第一次，喊他的名字。
伊万回过头，视线里是王耀慢慢扬起嘴，咧出一个笑，如同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。
他听见王耀说：“祝你幸福。”
白雪吹进皇宫，忽如一夜春风来。
评论(4)